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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界/征文

扁二娃的最后生命

作者:山之树 日期:2025年01月25日 浏览:390 非原创

扁二娃是我的一位堂兄的小名,他是我三伯的第二个儿子,比我年长两岁,如果他还在人世间,今年应该有54岁了。可是,他却在二十九年前亲手将自己的生命葬送进了天堂,从此远离了俗世凡间,我也就永远地失去了这位堂兄。在这二十九年里,我时常在梦中见到他,偶尔也在沉思的恍惚中想起他,其音容笑貌至今仍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

1995年五月份,我正在大学毕业前夕的彷徨之际,整日忧心忡忡,为前程为学业,无名的烦恼时常萦绕在心中。正是这段时间里,一个令人震惊的噩耗不期而至,让我顿时瞠目结舌,头脑眩晕。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晴天,体育课安排毕业体能测试,上午三四节课长跑结束后我还没有离开操场,负责收发邮件的同学递给我一封家信,我用手一捏发现是厚厚的一沓信纸,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海忽闪而过,家信这么厚实要讲很多内容!从信封看得出原来是父亲写给我的信札,有点纳闷家里怎么啦?一叠信纸把信封塞得鼓鼓囊囊,粗略估计有半本书那么厚,让我感到十分好奇,紧张得哆嗦着双手立即拆开信封,凝神静气一口气读起信来,一边读信一边默默流泪,心中五味杂陈,涌起一阵又一阵莫名的心酸,爆发出的一阵又一阵的隐痛!父亲在信中大致把扁二娃去世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并且简单剖析了一下造成事件的深层次原因。

一个正值二十四岁的阳光青年,刚刚恋爱准备成家立业,开启独立的人生道路,可是就这样轻率地选择自戕,简单粗暴地结束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何其不幸!一切源自一场恋爱!原来,在此之前,表婶给扁二娃介绍了一门亲事,女方好象叫袁小英,家在离白坝山大约五公里外的表婶娘家,扁二娃和全家对这门亲事非常上心,觉得女方漂亮能干。因此,无论农忙还是农闲,只要有一点音信,都往女方家里蹿,帮忙干大大小小的农活,根本不分彼此,完全当作自己家的事情来做,而且毫无怨言。三伯对女方尤其看好,每次到我家来玩一谈起扁二娃的恋爱都对女方赞不绝口,觉得她做事动作麻利,十分能干的模样。那段时光里,三伯心情愉悦,脸上总是洋溢着含笑的温情,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我们也跟着高兴起来,料想一门美好的姻缘将修成正果,人世间又将多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天有阴晴,人有祸福,表象美好的爱情背后隐藏巨大的危机。在扁二娃和袁小英融洽地相处了一年时间之后,裂痕开始出现了。原来,在相处时间长久以后,两人隐藏着的价值观念开始发酵凸现,甚至直接表现在对待彼此的态度上。袁小英在了解到三伯家的经济条件一般之后,觉得嫁入豪门无望,与其将来富裕生活格格不入,担心成家后受苦受累,于是萌生不如趁早退掉这门没有太多想象空间的婚事,可以趁年轻另外择婿而嫁。于是,袁小英下定决心单方面做出退婚抉择,扁二娃开始还似乎毫无察觉,依然热心前往女方家,一如既往地做农活,袁小英一点也不给他好脸色看,总是冷脸相对,甚至不和他同桌吃饭,仿佛与陌生人一般相处。同时,袁小英还通过媒人表婶捎话,表示要退掉这门婚事。那段时间,三伯家如山雨欲来乌云密布,个个都愁眉紧缩,没有一点儿喜色。但是,三伯全家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表现出极大的诚意。一方面,对扁二娃施压,让他继续前往女方家挽回这门亲事;另一方面,又通过媒人捎礼物,并且允诺将来结婚的高陪嫁,放低姿态,表示极大的谦卑。我记得,连大堂兄小清夫妇还亲自前往袁小英家说和,都想极力挽回这门亲事。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女方根本不睬这一套!

扁二娃在女方家遭受空前冷落,满腹委屈地回到自己家里准备接受退婚这个事实,渴望在家里能够寻求一点温暖。可是,在三伯三婶眼里,认为这件事情是扁二娃努力不够,没有尽最大诚意去争取,他们不是采取温言软语安慰扁二娃,而是责骂扁二娃要寻找自己的原因。悲剧的结局似乎就此注定!扁二蛙的家长施加压力,而女方家里退婚的决绝,来自两头的压力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扁二娃面对这种无解的僵局,没有想出自救的良策,只是一股脑儿生闷气,觉得生无可恋,人生没有意义。扁二娃就在这样的凄风冷雨中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地连续几天地不吃不喝,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挥之不去的阴抑情绪紧紧地笼罩着他的内心,一张无形之网捆住他的全身,内心充满极度的绝望,他的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悲剧最终还是降临了!那天早上大概四五点钟,父亲尚在早睡之中,还没有起床,小清兄气喘吁吁地跑来敲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喊,“幺叔,不好了,扁二娃喝农药了!”父亲赶紧起床穿衣,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赶紧一步三跑地奔向三伯家去,而三伯三婶已经慌作一团不知所措,他们只是急得团团转。父亲和小清先赶紧把架子车沿着两人宽的泥路从家里拖到离家五十米的大马路上,停顿好铺上一层棉被,然后小清返回家里赶紧背起扁二娃往架子车跑来,再两人一起轮流换手一人拖一人推地把扁二娃送往富家镇医院,三伯跟在架子车后气喘吁吁地小跑。在医院急救室里,医生护士一阵紧锣密鼓地插管洗胃之后,又是连续输液,扁二娃神志开始清醒,情况似乎有所好转,大家紧绷的弦稍微放松,觉得前景一片大好。其实,这只是扁二娃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一天之后,扁二娃体内的药效发力了,一阵剧烈的胃绞痛使他大呼小叫,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病房,一阵一阵让人揪心,令人不胜唏嘘,可是却也无济于事,最后在痛苦中挣扎咽气归天了!据说,这种叫“百草枯”的农药只给人后悔的时间,却不给活命的机会。

我有点遗憾的是,没有机会劝慰身陷绝望而痛苦的扁二娃。他正孤独地身陷人生的死胡同无法自救,我却在远离家乡一百多公里外的成都负笈求学。我获得扁而娃的消息时,他已经魂归西天,根本无法转圜了。如果当时我在家乡,一定会竭尽全力地规劝他,万万不可草率行事走极端,毕竟生命是一条单行道,没有任何一点可以回转的余地!我哀其不幸,也怒其不争,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如此轻率地糟蹋自己的生命呢?是谁扼杀了他?发肤骨肉,受之父母,岂敢擅作主张彻底摧毁它?纵然我们要结束生命,也要问问父母答应不答应?即使遭遇千般苦痛万般无奈,生活中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生命中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难?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如琴断弦,我的内心疼痛简直无以复加,全身发冷,麻木空虚。多年以后,一想起扁二娃,我的全身总是一阵一阵地发凉,肺腑里涌起一浪一浪的酸楚,心如刀绞,悲伤弥漫全身。从此,人世间再也见不到这位温暖柔和的兄长了,留给我的只有切肤的遗憾和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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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山之树

山之树,文学爱好者,生于1973年,副教授,博士,从事管理科学教学与研究,发表三十多篇学术论文,也曾经在大学校报发表两篇散文。